推介一

因為有愛,圓融了生命的缺口 



台大醫院小兒心臟科 王主科醫師
初次見到欣宜是在二十幾年前的一個忙碌的下午,住院醫師通知我有一個嬰兒不但發紺還很喘住院,她吸引我的注意力不是她可憐又可愛的模樣,而是她小小的心臟裡外共有八、九種以上的異常,是種極為罕見的兩側右心房症(左右兩邊的心房都是右心房),另外的名稱為無脾症,正是我當時正在做博士論文所研究的對象。
二十幾年前這類複雜性心臟病的病人都集中在台大醫院就診,當時台大對這類病人治療成績比起國外一流的醫學中心毫不遜色,然而不論國內外這種複雜型的心臟病的治療成績就不是很理想,可以長期存活的並不多見。
二十幾年前國內外研究兩側右心房症的文獻實在不多,治療方針、開刀方法都還在摸石過河邊做邊找,我們的團隊包括兒科吳美環、外科邱英世、張重義醫師等也一直對兩側右心房症的研究頗有興趣,常為了這些病童的治療方法開會討論,也因此我下定決心留在台大研究兩側右心房症。當年我還是個滿懷理想的青年,甘願捨去他院提供高薪的工作留在台大,領著台大微薄的薪水,主要是因為心臟的重症兒童都集中在這裡治療,我們的兒童心臟團隊的經驗相當豐富,而且成員還相當年輕,極具機動力及行動力,我的專長是先天性心臟病的心導管治療,尤其是手術後的一些殘留問題都需用心導管治療,因為使命感,讓我一直留在台大為心臟病童貢獻我的專業直到今天,我們也從這些複雜性心臟病的病童身上學到了很多文獻上或教科書上不曾記載的經驗。
身為欣宜的心臟科主治醫師,回首這二十年來欣宜的醫療之路,是漫長艱辛又永無治癒之期,除了有嚴重複雜的心臟病外,還併發腦部缺氧、腦膿瘍及中風、癲癇的發作,終至痛風的產生,這些年來陪著欣宜一次次和病魔纏鬥,一次次走過死亡的幽谷,又一次次地奇蹟式的活過來,是因欣宜的樂觀勇敢、家人的深情守護與無懈的照顧,欣宜從小及至成長,她的母親在家中永遠備著一個放置簡單衣物的行李箱,以便隨時住院之用。永無止盡的二十四小時待命,相信不是一般父母所能做到的,而欣宜的父母卻始終秉持正向思考,珍愛著欣宜,把欣宜當作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也把她當成上天正在考驗他們的愛心與耐心的功課。令我深深感受到這位母親的偉大,每當我看到欣宜母親堅毅且信任的眼神,驅使我更加地努力,一定不要讓欣宜的父母失望。
因欣宜重症心臟病及多重的併發症,讓欣宜的父母竭盡所能的尋求對她最好的照顧方法,並將這寶貴的經驗與心得訴諸文字或語言無私的分享給需要的心臟病童和家庭,有多位病童的父母看了這本書得到激勵而不放棄治療,這份奉獻的愛心和慈悲令人動容。二○一三年八月十一日,欣宜乘願而歸當了小菩薩。二十一年短暫的生命卻活得精彩有價值,她的誕生帶給週遭的人學習的課題,因此豐富了彼此的生命。張女士曾說她以當欣宜的母親為傲,我以當欣宜的醫師為幸。
行醫三十幾年來治療過無數的重症心臟病童,這些病童及其家人承受的無助、壓力和痛苦非常人所能體會。感謝張女士再次將欣宜此生就醫照護的心路歷程完整書寫成冊,道盡重症兒童父母親的心聲,鼓勵和撫慰他們的徬徨和無助,值得我們反省深思。
因為有愛,圓融了生命的缺口!

台大醫院小兒心臟科教授王主科醫師至小兒科病房探視欣宜。

王主科醫師至小兒科病房探視欣宜。

 

推介序二:

未完成的生命樂章
~欣宜的一生就像舒伯特的未完成交響曲,雖不完美卻此生無憾~


台大心臟外科 張重義醫師

  當兒童心臟病基金會專員莉雯告訴我「欣宜走了」的時候,我正在為眼下這位病童進行欣宜未能完成的最後階段手術,現在她已是一位活潑可愛的小女孩。或許這是欣宜的祝福,在人間的遺愛。
這次欣宜媽媽還是請我再寫一篇序,翻看自己前次的序文,一切的感想始終未變,似乎沒什麼可再抒發了!但是看完欣宜媽媽後半部的心路歷程,我胸中翻湧不已、波濤起伏。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一位媽媽如此堅強,讓一個家庭如此溫馨感人,讓一位身心殘障的女孩能如此快樂、幸福?就是愛!就像欣宜爸爸說的:「日子要過,快樂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能解決的事,不必擔心!不能解決的事,擔心也沒有用!」把握現在,活在當下。人生的淬煉不只在病痛,而是病痛給了我們更多的啟示,樂觀地看待每一件事,能愉快無憾地走完人生的旅途。
我本來擔心,欣宜媽媽這本書會讓很多先天性心臟病童的媽媽卻步,讓很多不幸的小嬰兒夭折,但我相信她的勇氣與愛心,一定會鼓舞更多的媽媽勇敢地面對自己心愛寶貝的病痛。畢竟科技日新月異,醫療一直在進步,昨日的問題,今日已有更新的治療方式。
卅幾年來面對無數的心臟病童,努力地讓他們活得更好,我一直感謝上蒼給我與他們每一位相處的時光!也祝福他們與他們的家人、身旁的親友、老師,永遠平安喜樂!這社會也因為有他們而更懂得愛!

欣宜與台大醫院心臟外科權威張重義醫師在門診合影。

欣宜與張重義醫師在門診合影。

推介序三:


當年菜鳥醫師的祝福


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小兒科施相宏醫師

欣宜媽媽: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部落格看文章,先帶來屬於我的祝福。現在我在南部高雄服務,然而這個祝福在記憶中卻已走了十幾年...。
記得幾年前看到新聞報導一個心臟病童奮鬥成長的故事,還說已經出書。我就告訴太太說,那應該是我還是台大醫院菜鳥住院醫師時發生的故事。當時我並不知道欣宜媽媽的這個部落格,雖想表達關心,卻不知從何著手。
在行醫生涯中,總有點點滴滴的寶貴回憶,從見習醫學生、實習醫師、住院醫師,到成為主治醫師,隨著臨床經驗的積累,以及來自於許多病友的啟示與反思,隨著時間流逝,有些印象深刻的片段卻越來越清楚。因此一聽到欣宜的故事,我就感覺彷彿當年欣宜媽媽還站在身邊,盯著毛頭小伙子的我堅持己見,執行脊椎穿刺。當回抽時,塑膠針筒開始出現黃綠色的膿液,我就知道某些事情改變了,一種神奇的連結建立起來,直到今天…。
看了部落格裡幾篇欣宜十多年來奮鬥成長的歷程,比較起來,當年十幾天的照顧與病房相處實在是浮生片羽。不曉得當時只有四歲多的欣宜,對當年的醫師們有什麼樣的印象?應該是來自欣宜爸媽後來的形容與描述吧!看了欣宜媽媽的文章,這麼多年後還記得我和林醫師兩位住院醫師的名字,也有許多的感動與小小的驕傲。
更多的感謝要給予欣宜一家人,你們的故事感動並激發了許多人。在生命中遇見過以及聽過這般不尋常奮鬥的病友們,將會在部落格裡相遇,並思索著重新出發。我雖然不是基督徒,但聖經《哥林多前書》所說的:「愛是永不止息。」也許正是生命缺口存在的意義…。

 

推介序四:


菩薩養成所                              

台北宏恩醫院耳鼻喉科主任  楊怡祥醫師                                    
二○一三年八月十一日週日下午二時許,瑛娟姊忽然來電,我心有不祥預感,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瑛娟哽咽地告訴我:「欣宜好像停止呼吸了!」問我下一步如何處理。我在電話中指導她如何觀察欣宜的瞳孔變化及傾聽心跳,當一切都沒反應時,我就知道這美好的一仗已經打完。瑛娟幽幽地問我還要不要送台大救治,我說二十年的病痛折磨對欣宜實在大沈重了,無論生者與逝者都太辛苦了,還是讓她解脫吧!
瑛娟姊充滿不捨地問我:「會不會送去殯儀館後,三更半夜欣宜忽然像以前一樣醒來,找不到我怎麼辦?」
我知道她之所以有這樣一問,是因為欣宜曾經幾度因醒來找不到媽媽而生氣。可是我也想起她在臨終前,曾氣息微弱的告訴瑛娟姊說:「媽媽……我不要再去醫院……不要再插管了,請你讓我平靜的離開……。」
因此,只能安慰說:「即使救活也是植物人,因為心跳停止太久…還是算了!」
瑛娟姊雖感不捨,還是在欣宜大去之前,於其耳邊輕聲呼喚:「親愛的寶貝,媽媽很愛你,不忍心你再受苦受痛,如果你可以撐住身體康復起來,請你加油;如果你再也承受不住,很痛苦,那麼,你可以放心地和菩薩一起走,因為我不忍心你承受太長的痛苦。謝謝你作我的孩子,謝謝你陪我二十一年,謝謝你這麼努力撐著病痛的身體,也謝謝你讓媽媽陪你走完獨特生命的一生。媽媽永遠都愛你……。」
瑛娟姊一說完,欣宜大吸了兩大口氣後,就安詳大去,面容彷彿睡著一般。
欣宜是我的「老」病人,她患的先天性心臟病是我所見最複雜的:內臟全部反位,沒有脾臟,加上肺動脈狹窄、全肺靜脈迴流異常、單一心房、單一心室、完全性心內膜墊缺損、房室瓣閉鎖不全、大動脈轉位合併右心室雙出口等九種心臟異常,這類病人通常很少人能活過一歲。幸賴瑛娟姊的愛心與耐力,加上台大醫院醫師同心協力,動了三次開心手術才活過來,可能成為全球同樣病例中活得最久的。
但磨難並沒有過去。欣宜四歲時又因腦膿瘍動了三次腦部手術,結果留下眩暈、癲癇的後遺症。二○○五年八月因眩暈,由李平御醫轉介給我診治。欣宜的眩暈乃心臟無力,血液打不上小腦平衡中樞所致。二○○六年欣宜因腦膿瘍手術後遺症,導致癲癇發作,原本在神經科治療,但因抗癲癇藥副作用太大,以致每天昏沈,完全沒有生活品質;加上癲癇控制得相當不理想,瑛娟姊就央請先前治療眩暈有成的我,順便代為診治癲癇。治療癲癇本非余之專長,但看欣宜發作時那麼痛苦,只好勉予救治。沒想到上帝眷顧,居然小兵立大功,癲癇竟獲得控制,從此一直到欣宜往生,癲癇皆沒再患。記得有一陣子藥廠缺藥,診所藥劑師馨惠不給其他病患,特別留下半年備藥,專供欣宜服用,因為此藥對她是救命之藥,可見欣宜的安危幾乎是所有醫護人員的第一考量,我們都為瑛娟姊的無悔付出與欣宜之勇敢搏鬥所感動。
就這樣一年活過一年,很慶幸每年都能在診間看到欣宜,也照例給她一把水果軟糖獎勵她的合作。直到最後兩年,我看到欣宜四肢指甲發紺,無法久站,就有點擔心大勢不妙,也問了欣宜的媽為何如此?瑛娟姊說台大醫師建議再開一次刀,矯正心臟血流;但因為肺高壓手術風險大,也不會痊癒,所以只好一天拖過一天,實在不行才考慮手術。不過欣宜堅決說,她絕不願再動刀。當時我只能安慰瑛娟姊「一切上帝自有安排」。
欣宜臨走前幾個月,雙足痛風發作,痛楚不堪,且無法走路,其主治醫師也不知所以,因為所有醫學文獻從未有人活得如此長久。現在想來,可能是痛風發作代表病程末期,大去之期不遠矣(我們醫師也是透過病人,不經一事不長一進。)。二○一三年七月十八日,欣宜央求瑛娟帶她來診所找我為她吸鼻液,那天我診間特別忙碌,竟忘了給她軟糖。瑛娟姊事後回想,她應該是特別來向我道謝與道別的;果然,二十四天後,八月十一日欣宜就過世了。
欣宜走後,瑛娟姊一直無法走出傷痛,內疚欣宜生前常說:「我討厭一直生病,都是妳把我生成這樣,害我一直生病,我乾脆去死算了。」也不時回憶他們母女如下的對話:「如果菩薩真的要把你帶走,媽媽也沒有辦法阻止祂,你是最棒的孩子,你和媽媽一同完成了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如果菩薩真的要把你帶走,那你先去作天使,守護著媽媽,等媽媽完成我的工作,我也會來跟你相聚,你可以不用再當一個受苦的小孩,而是一個美麗的天使,謝謝你作我的孩子,謝謝你陪我二十一年,你要乖乖在天堂那邊等媽媽,媽媽一定會去找你的,媽媽永遠都愛你……。」
欣宜的回應是:「媽媽,雖然我常常惹你傷心,可是我的心裡是很愛你的,謝謝你這麼辛苦的照顧我,我如果死了,你不要太傷心,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照顧爸爸和哥哥姊姊,也幫我謝謝爸爸,他一直都很寵我,到處帶我去玩。我愛你們!」
聽完瑛娟姊的敘述,我帶著傷感安慰說:「欣宜已經上天堂,在上帝旁當天使了,所有天使手中的蠟燭都是亮的,只有欣宜的是滅的,眾天使問她為何不亮,欣宜無奈說:『媽媽每天都在哭,把我的蠟燭熄滅了!』」
瑛娟姊頗有繪畫天分,作品有不輸職業畫家的水準,欣宜曾說:「我走時要帶走媽媽畫的菩薩畫,帶去給菩薩看,和祂說:『祢看我媽媽畫祢耶!』」看到瑛娟姊慈祥肅穆的面容,彷如菩薩。多年的人生經驗發現,大凡認真照顧上帝無暇照顧的,久而久之,其臉上都會不自覺呈現出菩薩的面容,她們日後回到天國,本身就是菩薩。

欣宜與楊怡祥醫師、陳護理師在診間合影留念。

欣宜與楊怡祥醫師、陳護理師在診間合影留念。

推介序五:


上天給我一個禮物
                 

             家教老師 周嘉瑛
在欣宜十二歲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見面前欣宜的姊姊給了我很多的「警告」,她說:「妹妹趕走了幾位第一次來上課的家教老師,她有很多禁忌,不能在她面前說某些字眼,例如不能說『決定』,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千萬不能說這兩個字,她會很生氣,有時候會打人。」
就在這樣戰戰兢兢的心情下,我來到欣宜的家。果然,這位小惡魔公主一開始就把門鎖上,怎麼都不讓我進房間;後來則氣呼呼地打開房門,但不看我,最後因為我可以畫她當時最愛的卡通人物而暫時接受了我。
小惡魔對家教老師的「審慎挑選」是可以理解的。欣宜因為多次的腦部手術,所以語言上的發展不如同齡的孩子成熟,咬字發音也不甚清晰。剛開始跟她上課的兩三年,欣宜經常會因為我聽不懂她說的話,而氣呼呼地把我趕出房門。雖然被鎖在門外的我覺得很無辜,但我知道她必然經常經驗到類似的溝通困難和挫折。她這麼真切地想要與人溝通交流,但多數人卻不理解她,這是一個成年人都難以承受的,何況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我一直都瞭解,將自己鎖在門內的欣宜,用生氣和拒絕來表達的,其實是一顆受傷累累,但渴望與人建立關係的心。
漸漸不再被欣宜趕出門外大概要到第三年之後。她開始可以理解當我聽不懂她說話的時候,不表示她不好,更不表示我會拒絕理解她。欣宜開始變得有耐心,有幾次駑鈍的老師我,怎麼樣都猜不到她到底說的是什麼?她重複說了快十遍我還是聽不懂,眼見著她就要大怒趕我出去了,她卻在最後關頭看著猜破頭的我突然大笑了,我也鬆了一口氣跟著大笑起來,她張開雙手要我們擁抱,於是我們倆抱在一起,欣宜對我說「我愛你」,我也對她說「我愛你」。我知道欣宜懂得「我愛你」的意義,甚至更甚於許多的大人。
隨著欣宜漸漸長大,我是老師、她是學生的界限漸漸消失了,我感覺我們是朋友。欣宜在不同的時期迷戀不同的卡通人物,像其他的少女一樣,她會跟閨中密友的我說關於她「男朋友」的事。記得有一次我驚呼:「什麼!你竟然劈腿?」欣宜回:「嘿!沒禮貌!」對於這個小少女跟卡通人物談戀愛的成長過程,我瞭解那是因為她沒有像一般孩子一樣的機會去經驗愛情,但我真的很為她高興,她並沒有因為生理病痛造成的社交隔閡,而喪失了任何一點想要愛人的渴望。
和欣宜相處了六年之後,我因為至倫敦學院大學修讀博士學位而離開台灣。幾次回台灣看欣宜的短暫會面,她會穿上她喜歡的cosplay打扮,拿她的新玩具,和展現她有「表現良好」的貼紙集點卡給我看。看到媽媽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她,大包小包地來到跟我會面的地點,我總是覺得很心疼。每次難得的見面,欣宜總是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記得她因為血液循環不良的冰冷小手堅定地握著我的感覺,以及我們並肩坐在一起吃東西,滿足又安心地笑著看著對方,像老朋友一樣,不需要言語去互相交換近況,只要看到對方,心就暖起來了。
我們最後一次的擁抱是在欣宜過世前近一年,我正好回台灣的時候。她深深地抱著我很久,很久,我害怕了起來,因為感受到她在道別,但當時的感覺是對的…。
我經常惦記著她。呂媽媽常常說謝謝我成為她的朋友,同樣的話我也想對欣宜說:「謝謝欣宜,你給我的愛是最純粹,最無私的。你是我一輩子重要的朋友。我相信我們的緣份是好幾世前就持續下來,未來也不會斷的。我愛你。」
(本文作者為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醫學中心博士後研究)


我們最後一次的擁抱是在欣宜過世前近一年我回台灣的時候。她深深地抱著我很久,很久,我害怕了起來,因為感受到她在道別,但當時的感覺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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